山上已经很冷了，外面盖着雪被子，屋子里生着火，噼里啪啦，暖烘烘的，这样的夜晚，适合讲故事。讲什么呢？从前。

话说，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世界刚刚经历过一轮成住坏空，地球上一片汪洋，没有日月星辰，也就没有昼夜、季节、年月等等的概念。在漫长的时间里，只有无边的黑暗。

和地球的暗黑沉寂相比，直上色界的二禅天，一个叫做光音天的地方，却是一片光芒赫熠。这里有很多天人，身上自带光芒，飞行于虚空。不需要太阳、月亮、灯火，整个天宫自然是明丽晃耀。天人各个容颜旷世绝俗，身形高大修匀，一出生就自带妙色天衣。天人的生活自在无比，在禅定的喜乐中，从来不知饥渴为何物，也早就超离了下方欲界的饮食、男女，种种欲念。他们不发出声音，用身上的光芒互相交流。没有性别差异，没有尊卑上下，是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更别说那些爱恨情仇，每天只在欢喜中，悠游度日。

只是，再快乐的日子，也逃不出无常。有一天，他们的天寿、天福终于到了尽头，就会投生到下界，为什么是下界呢？因为漫长的寿命里，他们都在享乐，没有再积攒什么功德，不是常说“无福消受”吗？无福消受的时候，这天上就呆不住了，只能往下托生，托生在哪里呢？人间。于是，这些光音天人，就成了人类的远祖。这样说起来，我们都是“天使在人间”呢。

光音天人降生人间的时候，是化生的，不像现在人类，要十月怀胎，备受辛苦。初来乍到的天人们，并没有落地，他们保持着天人的基因，高颜值，高海拔，有着种种神通变化，自带身光照明，将暗冥之中的天地照得如同白昼。他们游荡在空中，天衣飘飘，吴带当风。这副画面，光想想就能相似地明白，什么叫“惊为天人”。

讲到这个，想起了另外一个故事。佛陀有个堂弟叫难陀，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对她特别贪爱。佛想点拨他，让他别这么贪，就以神通带他去了趟雪山，看见那里的一只瞎了眼睛的母猴。佛说，这盲猴跟你的妻子比，哪个美？难陀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说，当然是我的妻子美啊，这母猴连她的百千分之一怕都赶不上。然后，佛再带他去了趟天界，欲界天，看到每个天子身边，都有很多美妙得难以形容的天女在嬉戏娱乐。佛又问，你的妻子跟这些天女比，又是哪个美呢？难陀已经看傻了，说，这没法比啊，这简直就像拿那只瞎眼的母猴跟我妻子比一样。他对妻子的贪恋当下就没有了。这还只是欲界天人，就已经美到难以形容，比他高出好几重天的色界天人又会怎样呢？脑洞再大也想不出来了。天人祖宗听起来还是比进化论里讲的猿猴祖宗感觉好很多，但一念看看自己，跟老祖宗比起来，显然不是进化了，退化了才是。当时，他们都是那么殊妙庄严，寿量远超千秋万代，天生就有无量的光芒，飞行在虚空，无男相，无女相，平等相待，坦荡无私，道德崇高。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众生”。

那时候的世界，已经从茫茫大水中长出了大地。当光音天人来到的时候，水中也开始涌出一种上古的美食：地肥。这地肥最初像甘泉般涌出来，覆在地表，浮在水面，慢慢凝固，变成白色的凝酪，书上说，就像熬煮鲜奶的时候，浮在最上面的那层奶皮子。这层凝酪遍布四方，泛着柔柔的奶白的光，及其纯美、诱人。

原本这些天人，都极其的清心寡欲，想想他们在光音天，恒时安住在禅悦中，根本不思饮食，但现在的确是天福耗尽，人欲增长，其中就有贪欲重些的天人，忍不住伸了手指头，蘸了地肥放到嘴里，一尝之下，发现这味道鲜甜甘美，如酥如蜜，手指头不过瘾，干脆整只手去捞，一只手不过瘾，又用两只手去捧。其他的天人也受了影响，纷纷纵情享用。只是，地肥再美味，终归是人间的饮食，这些天人吃了之后，身体开始变浊，变重，皮肤变得晦暗、粗糙，曾经的神通、光芒都消失，并且，再也飞不起来。

原来“减肥”这项运动的必要性，是从祖先那个年代就有了的。总归不过是贪吃，吃了地肥，就飞不上天，这下，天人们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而失去了身光的照耀，天地又回到了之前一片黑暗的状态，古书上说，当大地一片黑暗的时候，就会有日月，日月周行，就有了时辰、昼夜、四季变更。换句话说，天人自带的生物钟没有了，只好借助日月来计时。

这也可以说是一段“盘古开天地”的历史吧，只不过，神话里的盘古用的是斧头，我们的祖先则是用了一念心，什么心呢？贪心。

回不去的天人祖先，是怎样在人间生存下去的呢？且听下回分解。

参考经论：

《长阿含经》《增一阿含经》《起世经》《俱舍论颂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