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漫步法国首都巴黎塞纳河畔，游人会在伏尔泰码头边发现一座银色钢制大树形状的雕塑。阳光下，金属叶片熠熠生辉。走近细看，那随风摇曳的金属叶片呈书的形状，上面写着不同国家和民族文学著作的书名——《水浒传》《小王子》《尤利西斯》《哈姆雷特》……

这座巨大的雕塑由法国艺术家丹尼尔·乌尔德创作，名为“千声之树”。离它不远，是陪伴巴黎这座城市走过百年春秋的塞纳河畔旧书摊。河右岸从玛丽桥到卢浮宫码头，河左岸从拉图内尔码头到伏尔泰码头，两排几百个书摊沿河绵延逾3公里。远看过去，摊位上摆满了画报和旧杂志，还有游客青睐的旅游纪念品，但若走近，就会发现箱子内别有洞天：满满当当的二手书。

二手书商在法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职业。16世纪开始，巴黎的街头和桥下就有流动书商售卖各种书籍，后来慢慢在塞纳河岸聚集。19世纪，巴黎市政府整治塞纳河畔景观，书摊被正式纳入城市规划。1859年，旧书商们获得巴黎市政府官方认证，获许在河岸特定位置摆摊，这一做法延续至今。

伏尔泰码头附近的一个旧书摊上，摊主奥罗迪奥正埋头阅读。他的4个书箱里装满了书，一个小盒子里盛着几个老物件。他的书箱里有一排不打眼的白色封面的书，上面印着的星状标志，显示这是法国子夜出版社的限量版书籍。子夜出版社成立于1941年，旗下作者包括玛格丽特·杜拉斯、塞缪尔·贝克特等，在业界声望很高。奥罗迪奥拿出一本曾任子夜出版社负责人的杰罗姆·林顿的作品，书脊上还带有出厂时附上的“16”字样小纸片。这版书当时共印了109本，每本都标有序号。半个世纪过去，书页依旧挺括，墨迹完整清晰。

无人光顾时，奥罗迪奥就倚靠河堤，静静阅读。他上世纪90年代来到法国，干这行已近30年。因为售卖二手书不足以支撑全部开销，奥罗迪奥也会做一些写作和翻译工作。当被问及是否考虑售卖旅游纪念品以补充收入时，他执拗地摇摇头，直言“不喜欢”。

像奥罗迪奥这样坚持只售卖旧书的，在塞纳河畔的旧书摊主中只有少数。随着人们阅读和购书习惯的改变，旧书摊作为书籍交易场所的功能在弱化。二手书同版画、旧杂志、古董地图一样，已经成为收藏品。如今，人们来到旧书摊，主要是为了寻觅意外的收获。

尽管时代更迭、书摊功能发生变化，但巴黎人对这些旧书摊的情感并未褪色。在巴黎市政府主导下，法国文化部2019年正式将塞纳河畔旧书摊列入法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即便法国今年夏天计划在塞纳河上举行巴黎奥运会开幕式，旧书摊也将原地不动。

正如奔流不息的塞纳河一样，旧书摊已成为巴黎这座城市的文化符号之一。虽然旧书摊的原有功能不再，但书籍的价值并未因交易场所或出版载体的改变而衰减。得益于发达的商业网络和数字技术等，今天的书籍传播得更快更远。正如“千声之树”雕塑的介绍中所言：“岁岁年年，树叶更迭不息，犹如书页随风飘散，思想遨游四方。”（尚凯元）

《 人民日报 》（ 2024年04月19日 1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