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特点就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我在意大利二十多年了，至少没人对我进行人格污辱，你说叫我爱那边啊？”

上周，我的意大利裔同事亚历克斯向我推荐都灵电影节的参展影片《米兰的黄色：中国城制造》，他介绍说，这部片子最近在意大利热门。

米兰是意大利的名城，中国城在当地历史久远。这部片子讲的就是中国人在米兰的故事。2007年以来，米兰华人社区和当地政府、居民之间不断爆发冲突，引起了意大利国内的广泛关注和讨论。

该片正是这种思考和讨论的产物。导演虽是意大利人，但他却以纪实跟踪的手法，“现场直播”了中国人的故事，反映了几代华人在融入当地社会过程中面对的种种冲突。“原生态”的剧情引人入胜，一口气看完之后，我深深感到，无论是在意大利、还是在美国，海外华人经历的文化冲突有很大的共通性，值得深思。

片长近两小时，有几个场景深深地刺痛了我。

场景一：三口之家正在讨论是否应该回国定居的话题。

母亲说：“我现在接受意大利的文化了，这边人和人关系更文明”。

父亲则摇头说：我们在这边亲戚朋友很少，意大利人对我们也很“冷淡”，很难融入。

母亲并不完全同意：“我承认很难融入，但人际关系是双方面的，至少这里的人尊重我们”。

两人开始争执。母亲接下来情绪激动，举出了在国内受到“人格污辱”的例子，并说：“中国人的特点就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我在意大利二十多年，至少没人对我进行人格污辱，你说叫我爱那边啊？”

父亲无言以对，讨论陷入僵局。

这样的争论，我在美国也屡次听到。吸引中国人留在发达国家的首要因素，看来已经不是富裕生活，而是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尊重。这和温总理最近提出的“要让老百姓活得更有尊严”，算是精神相通吧。

场景二：几位在意大利长大的年轻人在台球厅现身说法：交流他们夹在两种文化之间的困境。

女青年甲无奈地说：我现在大学念书，同时在餐厅兼职。我爸妈认为，这很没面子，他们觉得我给他们丢脸了。

男青年乙：从高中开始，我就常去社区做义工。但我爸妈从来都认为这是浪费时间，从不支持，他们说，就是有空，你也该多帮家里。

男青年丙：我的父母不断强调家庭，都快成压迫了。他们总是说，要呆在家里，要帮家里，不能老想着出去玩、不能学意大利人，他们懒惰，喜欢在外面玩。

看到这里，我愈加纠结。中国人要面子不要里子的劣根性，由来已久，就不说了。但古道热肠、助人为乐该是有传统的啊？为什么志愿者的工作在国内外都成不了风气？

意大利人如何看待华人？片子只有廖廖数语：他们非常勤奋，像被枪顶住了脑袋一样，不停地工作，从不休假。我看到这儿，只有苦笑，这似“褒”更似“贬”。第二天，和亚历克斯聊天。没想到他也对我说，在他的印象里，勤劳和节俭是中国人最大的特点。可是，当一个民族留给别人的最深印象仅仅是勤俭的时候，我们是否应该反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