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爱这个国家，它太散漫，没有规则；它太流于情感，缺乏理智。但是，它却让我着迷。

…………………………………………………………………………………………………………………………………………………………

没有多少意大利人愿意出国旅行，无论是往东西南北。他们在异乡总多少有些不愉快的飘零之感，真诚地确信自己家乡的胜景最为宜人。意大利的魅力首先陶醉了自己的人民，他们对家乡的风景、气候、饮食、音乐、生活永不疲倦。

　　

　　 游客中的大多数是千百万因无名的冲动而来的人们，众多游客年年准时到来。在一般意大利人眼中，他们的到来就像自然现象一样不可抗拒，像燕子、鹌鹑、鹧鸪等候鸟的季节迁徙一样出自本能，像是游牧部落为牛羊寻找青草牧场而定期迁徙的人类学现象。在意大利人看来，许多游客的模样都差不多，这就更加深了他们的这种印象。

　　

　　 世上任何地方的蜜月情侣全都是如痴如醉的，他们感到温柔的陶醉和幸福的晕眩，但是在意大利，这种感觉就倍加浓厚，这不但因为他们在蜜月中，而且因为这蜜月在意大利度过。事实上，许多普通的游客也像新婚的情人一样，为新的幻想和希望所陶醉。

　　

　　 许多外国人去而复返。有人越来越勤，有人一次比一次呆得久，决心在意大利多住些时间。有人最后惊愕地发现自己再也离不开了，他们感到没有勇气作出永远离开的决定。到罗马旅行过的霍桑，早就精彩地描写过这种感情，他看到自己是如何逐渐变成一个移居国外的人的。他写道：“如果我们在外国呆得过久，岁月终将变得空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迁就生活的现实，直到我们重又呼吸到故国空气的那一天为止。但是久而久之，这一天落空了；或者，假如我们确实回到了家乡，我们也会发现，故国的空气已不再有振奋人心的作用了；实际生活已悄然移到了我们以为只是暂居的土地上。结果，我们处在两个国家之间，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最后只能在两国之一的一小块地方埋下我们烦恼的尸骨。”

　　

　　 查理五世的格言：“我对上帝说西班牙语，对女人说意大利语，对男人说法语，而对我的马说德语。”

　　 一位英国作家曾热情地写道：“在所有国家里，意大利是用艺术品装饰得最多的国家，而同时，她又是最不需要艺术装饰的国家。”

　　 果戈里写道：“到过意大利就不想别处，上了天堂就不想尘世。拿欧洲跟意大利相比就像拿阴天来比晴天。”

　　 缪塞写道：“迷人的天空是那样纯净，在这里就是一声叹息也比别处更容易传到上帝耳中。”

　　

　　 许多人发现，意大利具有软化外国人对她的引诱的抵抗的魔力，他们还吃惊地发现，这个软化过程并没有使他们不愉快和后悔，相反却使他们产生了一种顺从接受、心安理得的心情。例如李顿说：“意大利的风土以它柔和的魅力降服了我们，使我们不知不觉、莫名其妙地就范，与它和谐一致了......”

　　

　　 在今天很容易看出，吸引人们前来的最主要动机是寻求意大利生活的独特品质，寻求那种提神壮气的感觉，而不是别的。

　　

　　 如司汤达所说，意大利人寻求“把爱情、肉欲和真诚结合起来”，这话至今仍刻画出这个民族的特点。“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做一个自然质朴的人，这在巴黎是万难办到的”。

　　

　　 就拿诗人们讴歌赞颂的气候来说吧，它始终是来意大利的主要借口之一，“阳光灿烂的意大利”总是挂在外国人的嘴边。这个名词显然是英国、俄国和斯堪的纳维亚人创造的，因为他们本国气候太坏，是文明世界里最糟糕的。意大利夏天的阳光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其实在许多其它地方夏天的阳光也是一样的灿烂。不知有多少肺病患者成了这种误人的老生常谈的牺牲品，他们被劝说到罗马、佛罗伦萨或比萨去过冬，可是在那里他们却受尽了雨夹雪和寒冷潮湿的空气的折磨。......

　　 再看看人们常说的另一个旅行原因——美食。意大利的饮食一般是比较好的。......他们菜的特点是纯任自然，每样东西的色香味都是其本来面目。菜的各部分特点鲜明，保持原味，不用浇汁的办法来模糊它们的外观和风味。每样食品都是在适宜的季节，在风味最佳的时候趁新鲜吃。......他们的颜色多教人欢喜：米兰煨饭是黄的，西红柿沙拉和西红柿浆面条是红的，菜花是白的，托斯卡纳豆是绿的，烧熟的章鱼是叫做主教紫的那种紫色，双奶油片是金色的。这些颜色全都十分鲜明，就像旗帜和孩子们的彩色笔的颜色一样纯正。煎饼好似描绘夏天落日的画家的调色板。当阳光照到酒杯上的时候，美酒就像珠宝一样璀璨，其色彩和香味都是毫无瑕疵的。

　　 意大利的美餐是美妙的，它胜过北方的发达国家，也胜过西班牙，远胜于希腊。但是必须承认，意大利的酒食并不比法国好。意大利的烹饪只是尽善尽美地表现自然，而法国的烹饪却是向自然挑战。法国的烹饪打破了材料的本色，创造出自己的特色，它是一门艺术。

　　 再看看古迹。......再看看艺术。......

　　 是不是意大利壮丽的风景、雄伟的山岳、五光十色的海湾和瀑布、动人的湖泊、漂亮的岛屿使旅行者流连忘返呢？诚然，意大利确实富于自然之美和闻名于世的风景，但是这些在别处也能找到。

　　 有些人说，是意大利特有的惬意的生活吸引了他们。这不过是用了一个新词而已，实际上自古以来惬意的生活就吸引着旅行者......但是，意大利的生活真比别处更惬意吗？......这很难比较。可惜，惬意的生活并不总是旅行到某个地方就能找到的东西。它有因人而异的特性，是一种走到哪里都能引起轻松愉快的探索之乐的能力。许多来客对罗马很失望，因为他们发现生活还是跟家里一样拘执古板，而大多数罗马人也不过如此。

　　

　　 人们到意大利来并不总是要寻求绝对的好，而是因为意大利有一种别处所没有的特殊品质，它渗透了一切有生命的与无生命的东西，它比绝对的好更能打动人心。在旅游局的广告上可以看到对它的一个概括，就是“意大利的魅力”，它使一切吸引人的东西都增添了份量和兴趣，因而胜过其它国家的同类事物。它的作用就像菜里的盐，没有盐，菜就淡而无味。有了它，就连痛苦在意大利也是贵重的。海涅曾写道：“意大利使生活变得美丽。......究竟什么是快乐呢？还不就是一种特别甜蜜的痛苦吗？”到底什么是“意大利魅力”呢？司汤达断定，它就是“一种与陷入情网差不多的东西。”

　　

　　 沃尔特*佩特关于艺术的一段话可以同样适用于意大利和爱情。他说：“艺术不是别的，它只是使得你在流逝的每一刹那时间里得到最高的享受。”

　　

　　 亨利*詹姆斯猜想，意大利的乐趣是与人的因素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的。,,,,,,许多意大利人的难以理解的天真和单纯。古往今来意大利的魅力就在于这种情调和气氛，在于这种临事欣然的气质，它使一切积极的主张和反复申明其重要性的事务化为微不足道的事情。......

　　 司汤达说：“那就是他们的整个 (可爱的) 生活方式，他们顺乎自然的风采、和蔼愉快的态度和快活度日的艺术。好好先生不懂得快活度日是一门艺术，而且是最困难的一门艺术。”......这门艺术拥抱着、鼓舞着到意大利的一切人。它是唯一值得学习的艺术，也是永远学不到家的艺术。这是在地球上生活的艺术。

　　

　　 从古至今，人们来意大利，都是受着意大利生活独特风格的吸引。不管他们是否明确意识到了这个动机，它都加快了他们血液的流动。......意大利人总显得快活，他们不论做什么都像海豚一样劲头十足，这股劲头很有感染力。“干吗要操心？人必须永不操心，操心老得快。人应该只把一大团事情装在脑干里。”人应该听任彼此矛盾的倾向去发展，应该培养对立的观念，应该只服从理性，任何时候都不要为生活中的缺陷而发愁，应该我行我素。意大利的欢乐来源于生活，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人们为了自己，按照自己的尺度而建造的。

　　

　　 观察面部表情在意大利是一种从小就学起的重要本领，它对于生活甚至比识字还重要。人们说的话有时与同时所作的表情不一致，这时就不能管话，只有表情才算数。意大利人在北欧常常感觉困窘、不愉快和孤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周围尽是些无表情的面孔，缺少激情，从脸上观察不出什么东西来。因为北方人感情不外露，意大利人就误以为他们无感情可表露。

　　

　　 意大利人做事时那种明显的快乐和工作愿望很有感染力。你只要一踏入意大利国境，周围便围绕着喜孜孜的面孔。喜孜孜的海关检查员一挥手就放过了对你的汽车或提箱里的雪茄的详细检查。喜孜孜的脚夫拎起你的提包。到了旅馆，喜孜孜的门房或领班为你在客满的情况下挤出房间，就像你是他的好亲戚。喜孜孜的侍者会建议你今天不宜吃鱼，好像他真正关心你的健康。你可以认识到，他们每个人不管身份多么低微，毕竟都有自己的尊严，都有不羡慕他人而自觉心安理得的那种人的尊严。

　　

　　 生活是随心所欲的、软绵绵的、百依百顺的，可以被塑造成任何形状。机会好像无穷无尽，只要有钱，什么怪想法都能得到满足，而且钱也要得太多。一个人在意大利真正可以表现自己。

　　

　　 在得到了这许多表明印象之后，在还没有真正深入意大利生活之前，旅行者一开始便被诱惑得出一个结论：人家告诉他的和他从书本上读来的东西全错了。他认为，意大利人是些纯净透明的人，不会做假，不会伪善。虽然他弄不清这种气氛何以形成，但却轻松愉快地一头扎进了这新鲜醉人的气氛之中。只是到后来，他才开始怀疑所有这一切是否有作戏的性质。作戏虽然加强了这一切的效果，但也有点贬损了它们价值。

　　

　　 显然，意大利的生活从表明看来是欢乐有趣的，但有时又是凄凉悲惨的。它的许多特点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像一出戏。首先，它像所有好戏一样吸引人、感动人、形象鲜明、无需解释就能明白，人物栩栩如生。其次，它的一切效果都自觉不自觉地经过了精心设计和反复琢磨，向观众传达着确定的信息，在观众心里唤起特殊的激情。......演员当着观众表演才起劲，情感才发挥得更细腻。......在上帝创造的万物中可以看出，经过人制造、改造与修正的那部分总含有一种追求效果的倾向。......荒凉破落的西西里村庄广场连同巨大的巴罗克式教堂、无所事事的失业工人、灰不溜秋的毛驴，便是衰落与绝望的具体表现。北方工业城市里镀铬的窗棂和玻璃构成的几何图形则是同样具体的高效率现代化的表现。

　　 这种“表现”的第一个目的是使生活合乎心意。意大利人认为未经雕饰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可怕的。

　　 生活中阴郁和无趣的时刻，应当用适当的装饰和仪式来加以调和与美化。丑事应当隐藏起来；悲惨不快的事应当扫到地毯下面去。样样事都要搞出光彩，一顿家常饭，一桩小买卖，一席无趣的讲话，一次懦怯的投降，都要以娓娓动听之词和缠绵哀怨之语来添枝加叶，予以拔高。许多人认为，这样做的是那些认为生活很有价值、生活令人振奋的人，其实正相反，正是那些悲观失望的人、正视现实的人、逆来顺受的人和诚惶诚恐的人在这样做。他们认为人们的病痛不能根治只能缓解，灾难无法避免只能减轻。他们宁愿从生活的表明轻松地滑过而不去向深处探索。

　　

　　 外国人很少想过，为什么意大利的生活竟如此动人，为什么意大利人竟要充当这出全民大戏的演员、剧作者、舞蹈设计和导演？

　　 许多大作家意识到了振奋人心的意大利秘密：生活可以上升为表现生活的艺术，可以加工制作成为艺术作品。

　　

　　 客气话和恭维话常常是实用主义的，但在大多数时候，它们也可以成为美化生活的真诚努力。它们是使人们的关系变得更为融洽的润滑油。

　　 显而易见的欺骗常被用来满足意大利人的感情需要，他们最珍爱的一种感情就是做一个独特的人，一个值得特别考虑的人物。意大利人认为，在同是人类的中间培养这种幻觉是一种本分，而首先是他自己的本分。

　　

　　 这些表演当然并不总是无私的，它们常常是为了表演者及其家庭、朋友和门徒的利益。在这里，靠恰当的服装、适当的面部表情，恰当的现场表演和台词常可使许多不可能的事变得可能，不可克服的困难被绕过。......有时这种表演是全城通力协作的，根据情况的需要，即可表现繁荣又可表现不幸。

　　

　　 这种讨好的艺术是否光明磊落呢？

　　 耍这些心眼并不总是出于欺骗和迷惑观众的不体面的目的。这种表演本身常常就是对抗命运、对付生活中的不公正的唯一可怜方法。这种武器适合于绝望而勇敢的意大利人和他们的想象力。人人都想强大富有，谁也不愿衰弱贫穷，国家也是一样。意大利人的想法和别人一样。但由于某些原因，意大利人及其祖国在争取强大富有的斗争中总是困难重重。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呢？他们只好对真实事物进行逼真的模仿。在不发生冲突的正常时期，力量的表演和力量本身可以被认为有同等价值。只要表演得令人信服，仅有力量的影子也跟力量本身一样吓人。......有这种表演总比什么也没有强，比无可奈何地接受眼前的失败强。

　　 与此类似，真富当然比装富好得多，但如果一个人或一个国家既无能力也无机会去夺取财富或积累财富，那怎么办？结果在意大利就培养了一种别处没有的装富的艺术。

　　

　　 一个人在意大利总要怀疑周围是否在作戏，这种怀疑十分恼人。意大利的青少年就在这种无形的教育下变得复杂起来。外国人在这里呆的时间一长，他们起初得到的欢乐就被怀疑踌躇之感所破坏。......意大利的外观并非始终都是假象。如果一个小伙子求爱时用了戏剧性的方式，就说明他爱得不深吗？......西西里的农村确实把自己的穷困表现得淋漓尽致，但这样一来它就不那么穷苦了吗？......当然这些都不一定。本质和现象有时十分吻合，有时大致吻合，有时完全不吻合，这里并无一定之规。......本质与现象之间可能只差一点点，就像照相机测距镜头里的两个像一样。......常常自己也不知道真实到哪儿结束，虚伪从哪儿开始。

　　

　　 在别处本质总是优先的，外部表现虽然有用也只能居第二位。在意大利表面形式却跟本质同样重要，甚至重要许多倍。......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其结果就是形式和内容永远被等量齐观，视同一体，无此即无彼，事物的表现就等于事物本身。

　　 一个人要想理解意大利，理解它的历史、生活方式、文明、习惯并预见它的将来，就必须清楚地掌握这种对外表的依赖性。......这是意大利国民性的基本特点。它帮助人们解决他们的许多问题。它支配着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决定方针和政策。附带提一句，它是意大利人在那些以表现为主的活动中常居优胜的原因之一，这些活动包括建筑、装饰、园林布置、修辞艺术、举行庆典、焰火、仪式、歌剧，现在又增添了工艺设计、人造珠宝、时装和电影。

　　

　　 现在可以很容易地理解，为什么意大利人喜欢表演？为什么他们常常喜欢生活于他们自己那个扑朔迷离的装假的世界中，生活于用纸板做成的现实世界的复制品之间？为什么他们喜欢说半真半假的言词，用激烈的手势制造感情和冲动？首先，他们这么做是为了驯服和美化原始的自然界，使自己和他人的生活好过一些，变得体面、有意义而愉快。其次，他们这样做是为个人的目的。好的表演可使一个人取悦于有权有势的人，帮助他在这世界上生活，达到目的，解决问题，润滑交友之轮，在敌人的觊觎和强徒的气焰下保护自己。再次，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向不公平的命运进行报复。

　　

　　 各阶层的意大利人（除了那些有得力朋友的重要人物）都得花大量时间去排队，他们气鼓鼓地站在各种窗口前面，无尽无休地等待，不过是为了他们的某些简单的权利得到承认。他们究竟有哪些权利，谁也说不清。“含糊”在意大利被用来作为治国之道。

　　 在每一个层次每一个领域都存在着激烈的、无情的、无尽无休的竞争。直到最近各种工作还是很难找，现在普通的工作很多了，但好工作仍很少，多数人所追求的工作仍很难得。由于这些情况，回旋余地不多。这个国家常被比喻为“一盆汤周围的勺子太多”，那就难怪客人的吃相像现在这样难看了。

　　

　　 命运无常，前途多变。

　　

　　 意大利人对几何图形、整齐的建筑设计、普遍的对称有特殊的爱好，这是他们喜欢炫耀的一部分。但是，在这种爱好后面也隐藏着恐惧，是一种对生活和自然界里潜伏着的不可控制、不可预知的灾祸的恐惧：是恐惧，也是恐惧的阴影，是对消灾免难的痴情渴望。对这种整齐、匀称的偏爱随处可见，这种整齐、匀称很少有什么实用意义，一般只是为了赏心悦目。

　　

　　 有一天，一个离群索居的意大利人认识到，一切事物都名不副实了；话听起来是一个样，实际往往是另一个样；他从学校、军队和长辈那里学来的，从许多庄重的书里读到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十足的废话。我们认为，这个意大利人，不管他是谁，实际上从这一天起才真正诞生。

　　 必须承认，不光对意大利人，对任何人实际上都有一个醒悟时刻的到来；各国的人都有这么一天会认识到生活竟是丑恶无情的。每个人都有自己通向成熟的方式，一些人需要经过许多岁月不知不觉地流逝后才能醒悟；另一些人只须一件小事就醒悟了，犹如一晃万花筒，景象就陡然一变；还有一些人须经重大事件方能醒悟，比如他看到祖国被击败受辱，而他的领袖却原来是令人生厌的恶棍或不负责任的愚人；他发现人家教他的某些永恒原则不过是空话，而他自己不过是玩世不恭的实用主义者手中的傀儡。

　　 应该怎样和实际怎样，诚实与虚伪，实事求是和装模作样，这两者之间的斗争无处不见。无论在什么地方，事情都不会按照天真幼稚的想象去进行。无论何时在什么国家，都存在着隐藏在表面现象背后的严峻的真实情况，天真未凿的人发现它时会大吃一惊。从来没有目标完全高尚的伟大决定；各个领域里的伟大领袖决不像官方传记里所描写的那样敏锐、英俊、宽宏大量和远见卓识。

　　

　　 家庭是力量的第一源泉。......任何一个有家庭的意大利人，决不是孤独的。......学术界始终承认，意大利的家庭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基本组织结构，是民族气质的自然产物。千百年来，家庭适应着千变万化的环境，不管盛行什么样的社会制度，它都是社会的真正基础。......由家庭构成的意大利，肯定是真正的意大利，是从多少世纪的经历中提炼出来的精粹的意大利。而法律和制度所规定的意大利，部分地是伪装的；意大利人所想望的国家，从前有过，或者将来会有，但是他们知道现在没有。

　　 大多数意大利人仍然还服从双重标准。有一套准则在家庭圈子内有效，在与三亲六故的关系上有效，在与亲密的朋友和接近的同事的交往中有效。另一套准则则调节着外界的生活。

　　 一个意大利人达到发号施令的地位（因而也成为家族的首脑，不管年岁大小），就会想办法使他的亲属都得到照顾。

　　

　　 一般说来，南方人往往为了当官而捞钱，北方人为了捞钱而当官。......要给这两个社会下个判断，断定哪一个更文明些，从长远来看，哪一个更“符合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利益”，是没有意义的。北方显然有较多的物质利益......南方人主要从政治方面考虑问题，而不是从经济方面考虑问题。

　　

　　 意大利人有一种永恒的幻觉，就是把现实和现实的表象混为一谈。

　　

　　 歌德说得对：“不亲眼看看西西里，便不能透彻了解意大利。”对初学者来说，西西里是意大利的课堂教学模型；它具有意大利的一切优秀品质，也具有意大利的一切不足之处，并且把这些优缺点加以夸张和渲染，使之更为突出。

　　

　　 意大利的许多东西都是纯粹的假相，你必须看看表层下面的情况，然后你将发现意大利的现实一般说来仍然是巴罗克式的现实。......在巴罗克时代里，巴罗克式的人有巴罗克式的思想，过巴罗克式的生活，周围都是巴罗克风格的艺术。

　　 在巴罗克时代以前，各种各样东西都是松散的、自发的、舒适的、随便的；到巴罗克时代，各种各样东西在整个欧洲都变得刻板、划一、多少有点不合人性了。......罗马成了世界巴罗克的首府。这是因为巴罗克生活充分发挥了人民的许多天赋的才能、情趣和爱好，同时也因为巴罗克生活的要素——压迫、沉闷和反抗——在意大利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强烈。

　　

　　 “外表必须与时代的潮流一致，内心可以有自己的选择。”